肠液进入血管之后
2009-12-30 16:02:38   来源：健康报   作者：  评论：0 点击：

　　安上支架后为何会感染？血中为何有杆菌？两年零8个月中，他在7家医院住院22次，大大小小手术几十次，这一切就因为十二指肠与腹主动脉粘连，而这种情况全球每年不过两三例。

　　“命悬一线，九死一生”。这是李先生对自己两年零8个月来与病魔搏斗经历的总结。

　　2007年2月13日，退休近3年的李先生，突然觉得肚子和腰后面不舒服。开始他以为没吃好，没在意，谁知到下午小肚子和后腰部不断疼，不得不到上海市第六人民医院急诊。医生在排除了胃病、肠炎、胆道疾病、阑尾炎等经常引起腹痛的疾病后，认为可能是较少见的动脉瘤。CT检查显示，李先生患的就是腹主动脉瘤。

　　该院血管外科副主任医师赵珺博士被请来会诊，看到CT片子吃了一惊：拇指粗的腹主动脉中段，一个动脉瘤即将破裂。第二天，医生就为李先生做了腹主动脉瘤支架修复术。手术非常顺利，术后腰腹疼痛立即消失，表明支架已经将瘤体成功修复。术后10天，他就顺利出院了。

　　装上支架 细菌在血液安营扎寨

　　出院半个月后，李先生突发高烧39℃，第二次来到上海六院感染科。CT检查排除了支架引起的感染，但却发现他血液内出现了细菌。于是针对细菌特点用药，一个月才勉强控制了发烧，情况逐渐好转。

　　回家没有几天，李先生发现右腿静脉曲张发作了。以前静脉只是像蚯蚓一样迂曲扩张，现在变得非常粗大，还伴随肿胀、疼痛。李先生第三次来到上海六院血管外科，治疗静脉曲张。2007年6月，李先生做了激光微创手术。

　　这次手术后不到一个月，李先生又发烧了。2007年8月，他又住进上海六院感染科。还是血液培养，还是血中有细菌，还是大剂量抗生素。经过半个多月的用药，体温勉强降下来。

　　出院没几天，他觉得大腿痛，发现大腿内侧有个小红点，很痛，还发烧。家人把他送到上海中山医院急诊科，经化验后确诊为大腿脓肿感染，必须切开引流。由于对“切开”有点惧怕，李先生就拖了几天。没想到一个小脓点几天工夫就发展到手掌大小，疼痛剧烈，还伴随高热，他只好就近去了上海龙华医院，做脓肿切开引流。

　　谁知这脓肿不发则已，一发就像打开闸门放水一样。大腿的脓肿刚愈合，另一个脓肿又从小腿上长出来。于是再切开、再脓肿、再切开……几个回合下来，他和家人觉得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于2008年1月来到上海华山医院就诊。

　　这次没有在李先生血液中发现细菌。医生认为可能是药物把随着血液流动的细菌杀死了，所以查不出来，只能停用所有抗生素。结果，细菌终于又在血液中培养出来了，而一天之内他腿上的脓包就长出了五六个，连胸部和下腹部也出现了脓包。这说明细菌随着血液在全身流动，到处安营扎寨。

　　经过综合分析，医生得出一个可怕推测：也许是体内的支架发生了感染，不断向血液中播散细菌，导致全身不断生出脓肿。这种感染称作顽固性感染，一旦发生，患者最终可因严重的脓毒败血症衰竭而死亡。

　　于是，病危通知书发出了。医院调集国际上最强大的抗生素，李先生前后花去19万元，体温退下去又升上来，治疗了几个月终于略有好转，但脓肿并没有完全治愈。医生对李先生老伴说，多数病人碰到这种情况仅能活6个月。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们又一次来到上海六院感染科。

　　医生经过分析认为，最好的药物已经大批量应用几个月，细菌很可能已产生耐药性。于是他们想出了一着险棋：停掉一切抗生素，每天早晚吃两片新诺明。说也真奇怪，烧退了，他们欢天喜地出了院。

　　但是，很快李先生下次发烧又来了。上海六院感染科再用这个方法已不管用了。经过常规方案的治疗，仍不见效。就这样发烧不断，间隔越来越短，多发性脓肿越来越频繁。为了看病，他们到处求医问药，住院共计20多次，中药吃了上百副，一年输液300多天，而病情不但不减轻，反而越来越严重。

　　大腿截肢 拿到支架感染证据

　　多次的脓肿已把李先生右腿的肌肉、软组织完全破坏，病变已经侵入骨骼。2009年6月，李先生实在不堪忍受右下肢的彻夜疼痛，要求截肢。医生发现李先生右膝关节挛缩无法伸直，肌肉萎缩，腿的形状面目全非，肢体已失去功能，遂行右大腿截肢术。

　　术后病理显示，大腿软组织血管内和血管周围组织大量化脓性炎症伴炎性肉芽组织增生，大动脉、静脉血管内血栓形成。住院期间CT显示，李先生的腹主动脉瘤已经吸收消失，但支架外围显现了感染征象，血液中有大肠杆菌。

　　终于拿到了支架感染的证据。医生告诉患者及家属，这种情况靠药物治疗是不能彻底治愈的，唯有再次手术才有可能根除感染灶。经过大大小小几十次手术的李先生已经非常惧怕手术了，要求继续药物治疗。也许是截肢已经将大部分外围的病菌消除了的缘故，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李先生居然退了烧。

　　这次同样是好景不长，出院后仅5天，截肢后的右大腿残部再次出现红肿、疼痛。于是，李先生又一次来到上海六院血管外科。血管外科的医生们经过慎重考虑，坚持认为是血管内支架感染，决定在脓肿切开引流时先进行髂动脉切开探查。医生探查髂血管发现里面全是脓栓。自此，覆膜支架感染的诊断最终确立，残腿的脓肿也进行了切开引流。经过近一个月的治疗，李先生虽没有再发热，伤口却始终不愈合。

　　血液感染 源于肠液流入血管

　　医生们经过讨论认为，腹主动脉内覆膜支架感染诊断明确，要解决根本问题必须开腹取出支架。但这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因为腹主动脉局部有感染，支架取出后必须将腹主动脉一并切除才能彻底清除感染灶，而这样下肢血液供应就没有了，因此必须先进行下肢血流重建。由于腹腔内为严重感染区域，不能经过这个区域进行血管搭桥，所以必须从腋窝的动脉接一条超长人工血管到大腿根部以解决下肢的供血问题。

　　面对如此复杂而高风险的手术，李先生和老伴退却了。直到2009年9月的一天，患者大腿根部的血管终于承受不住脓肿的侵蚀破裂了。小指粗的血管里，动脉血像高压水龙头一样飙出来。幸亏是在医院里，医生闻讯赶到，迅速止住了出血。

　　突如其来的变故终于促使患者及家属下定决心，拼死一搏，同意再次手术。2009年9月16日，李先生终于躺在手术台上。该院血管外科主任赵珺和梅家才、邵明哲、张健医生组成的手术组设想了周密的方案和多种备用预案，以应付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

　　医生首先在李先生身体左侧皮肤下面钻了一个隧道，用一根长长的人造血管将他的左腋动脉和左髂动脉连接起来；腹主动脉探查结果发现，腹主动脉瘤早已消失，但十二指肠竟然跟腹主动脉粘连在一起；切开腹主动脉后，顺利把已经感染呈墨绿色的支架取出，却发现十二指肠一个3厘米的大洞赫然在目，滴滴肠液直接进入血管。

　　至此，医生们终于明白为何发生支架感染、为何血液内有大肠杆菌、为何感染不断，而像李先生这种病例全球每年也就两三例，能存活下来的更是寥寥无几。

　　医生迅速将腹主动脉清理掉，修补了十二指肠，进行了胃肠道改道重建手术和引流管造瘘术，又把右下腹后壁感染形成的大片炎性组织清除。腹腔的感染清理掉了，下肢血液通畅了，整个手术非常成功。术后半月，李先生终于康复出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