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的眼泪为何而流
2013-11-13 15:58:37   来源：   作者：  评论：0 点击：

独自一人，置身于陌生人中间，无所事事，旅行压力中的安静一刻。 作者：Elijah Wolfson
独自身处一个封闭式金属圆舱之内，离地40000英尺，与任何相识于你的人相隔千里。被与你有着相同命数，却不相识的人所包围。和你一样，他们成行成列地坐着面朝前方，专注于各自离散的机舱空间。座舱昏暗并发出嗡嗡声。你低头看着交叉叠放在你膝盖上的双手，被头顶一束光线照亮。无事可做：没有邮件要查收，没有短信要发送，也没有什么好消遣。你是否感觉到内心裂了缝的虚无在扩散，是否觉得撑不下去这样的航程，也将无法触及你的至亲至爱。
将商用飞机想象成为现实世界中最孤寂的地方之一，这是不是一种夸张？为什么从肯尼迪机场到洛杉矶机场的飞机上，6：35这一刻，座位27F，是最适合痛快哭一次的天时地利？
最近，在邻近布鲁克林的格林堡一间公寓里，我和一些朋友围坐在一张桌子旁。那是在晚饭后，我们喝着我最近一次去尼加拉瓜时买回来的朗姆酒。我们聊着聊着，话题就从旅行转移到了飞行，然后又转移到了眼泪。
“我在看《特工佳丽》时哭了，”我的朋友康妮说，“我从头到尾都记得我在想‘这是多么尴尬呀，人们可以看到我一边看《特工佳丽》还一边哭。’但是关于在飞机上，是有些什么让我觉得好像这并不要紧。”
很快地，大家就关于康妮的体会以自己的版本七嘴八舌起来。我们都有一些让自己哑然失声的故事，当切换卫星电视频道，看到几眼情景喜剧和保险广告，然后就丧失感情控制。
41%的男性陈述他们曾经“埋头于毯子里，在其他乘客面前掩饰自己的眼泪。”
关于这个现象尽管没有科学研究，甚至在大众媒介也没有很多的涉及报道。然而，非常显而易见地，这样的经历体会并非仅仅局限于我这小小的社会群体中。在研究这个问题时，我听到过各种声音，包括母亲们的，年轻伴侣们的，刚毅的中年男性，祖母们，痴迷于反讽的千禧一代们，还有很多。在《美国生活》节目2011年的一个片段中，在瑞茜.威瑟斯彭（Reese Witherspoon）出演的影片《情归阿拉巴马》的末尾，出现了作家布雷特.马丁（Brett Martin）在飞机上泪流满面的情感失控场面。
2011年，维珍大西洋航空公司展开了一项调查，请顾客们来描述他们在飞机上的情感体验。总体上，55%的旅客称他们“在飞行时体会到了增强了的情绪。”显著的41%的男性称他们曾经“埋头于毯子里，在其他乘客面前掩饰自己的眼泪。”
关于人类为什么哭泣，存在着很多的，涵盖了从生物物理到进化论范畴的理论。最令人信服的假想之一是杰弗里.科特勒（Jeffrey Kottler）的推论，在他1996年《眼泪的语言》一书中详细地进行了论述。科特勒认为，与其它任何一种动物不同，人类哭是因为我们用了经年数载以能够做到自我谋生。在此之前，我们需要有一种行为，它能够引发对于我们需求的同情之考量，来自那些我们周围更有能力的人。我们不能只通过呼号来获得救助——那会使掠夺者意识到无助的被掠夺者的存在——所以相反地，我们发明了一种沉默的呐喊：哭泣。
“这是婴幼儿用来与他们的看护者保持亲近的生物装备。“荷兰提尔堡大学社会与行为科学教授，哭泣行为研究权威专家之一的Ad Vingerhoets这样解释。他与科特勒意见一致：哭泣的根据在于形成和保持依附状态。
但就成年人来说，这个问题就变得稍微有点棘手。在2000年发布的一项研究中，Vingerhoets和一组研究人员发现，与儿童不同，成年人很少在公开场合哭泣。他们等着直到在他们家里的私密地方时才会——在他们单独时，或者至多在另一个成年人的陪伴下。乍看起来，“哭泣作为交流沟通”的假想不能充分地站得住脚，它也解释不了我们单独时，或者在一架飞机上，身处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中间时，为什么要哭。
作为成年人，我们出于复杂又多样的理由而哭泣：悲从中来，或对舍己为人的尊重，或对美丽和崇高的敬畏，或独自于卧室中在内心里冲着我们自身的缺陷吼叫。然而，所有这些多方面的经历，都有着共同的基础支撑。
作为成年人，当哭泣行为不再起作用，可以成为一种让看护者不远离我们的途径时，它仍然保留着成为了一个依附关系的残存因素。
还是在2000年的这项研究中，Vingerhoets的团队同样发现，在成年人身上，哭泣最可能传承了一些特别的前事。当被要求从一个宽泛的范围中挑选近段时期哭泣的原因时，这项研究的参与者们选择了“离别”或“拒绝”远远多过于包括了例如“疼痛与伤害”和“批评”等等其它的选项。同样值得注意的是，在那些选择了“拒绝”选项的人群中，最普遍的子类别选项是“孤独”。
同样地对于成年人和儿童来说，“典型的引起哭泣的状况往往与失去或分离，或和无能为力有关。”Vingerhoets说——我们对于这些事情的体会随着年龄而改变。作为成年人，当哭泣行为不再起作用，可以成为一种让看护者不远离我们的途径时，它仍然保留着成为了一个依附关系的残存因素——我们持续地哭，越过了哭泣实际用途的临界点，出于一种深深的，挥之不去的欠缺。
哪怕成年人喜极而泣——比如，因为重新团聚，或者一个健康婴儿的降生——这仍然与依附这样相同的概念不无关系。我们高兴地哭，当我们在内心深处认识到，我们在生命中建立起的每一个联系最终都将断裂。
“喜悦的眼泪”与“悲伤的眼泪”之间的相似之处，同样存在于支撑所有情感性哭泣类型的生化和生理进程中。
多年以前，化学和眼泪专家威廉.弗瑞博士（Dr.William Frey）发布了一些被高度援引的研究，表明我们在经受任何基于情感的哭泣时（喜悦和悲伤），我们的眼泪中包含了应激激素和其它化学毒素。弗瑞以此来证明，哭泣这种行为是有关于从我们的体内移除应激激素，来维持情感性体内平衡。这种过程的实际健康受益受到了争论——Vingerhoets提出，我们应该询问：“相对于谁和在什么情况下，哭泣才能带来慰藉？”而不是询问：“哭泣能带来宽慰么？”
不管怎么样，把眼泪当作是“神经生理上突然切换的外在标识”是有帮助的，研究人员杰.爱弗朗（Jay Efran）和米切尔.格林（Mitchell Greene）写到。更为特别的是，哭泣，无论是高兴还是悲伤，都是一种内在身体变换的外在结果，当交感神经系统——“应对或逃避”反应机制——将身体控制权移交给副交感神经系统——又名“休息和消化”反应机制时。想一想你哭过的最近几次。忽略最终使你流泪的原因，最可能的是，在这种经受的高峰段，你并没有哭。
举个例子，比方说，在工作上你碰到了糟糕的一天——就是你能想象得到的最最糟透的那八个小时。无论它是多么的有压力，你会哭的可能性似乎不大，因为你的身体不允许。在受到强烈刺激的一刻，你的交感神经系统迅速启动。在这个时间段内，你的身体需要的不是哭泣。它受到压力并被激发，变得专注，并开始发挥功能。它说“来对付它吧”，所以你这样做了。你拿起了从来未派送过的快餐，你重新写了电脑关机时未保存的报告，你徒步穿越了额外的15个街区，当你要乘的列车停运时。
但最终，压力来源结束了。当你总算回到家时，你踢掉了你鞋子，独自在你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在这个安定平静的时刻，就在这个时候，你的副交感神经系统开启了。就是在这种转换的瞬间，我们哭了：完成了感知超负荷和安定一刻之间的转变。
尽管迄今为止，还没有任何在飞机上哭泣的同行评议研究，但在2004年发布过的研究中，曾经对伴随着驾驶行为的悲伤情绪进行过思考。在其间，研究人员发现，悲伤者经常“忍住悲伤直到他们独自一人驾驶着车子。他们摆脱了干扰…这种独处的时间给他们提供了情感处理和宣泄的自由。”
当你最终在一架飞机上你的位子里坐定下来，同样的事情发生了：你的身体切换启动了。你总算到达了终点，可能是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来赶到飞机场，或许已经用了数个星期的时间来准备，或者甚至是多年来一个重要的生活阶段于冥冥之中结束行将重新开始。且是时候来一次痛快的，持久的哭泣了。
说到汽车，最近身兼作家、导演、喜剧演员的路易斯C.K.（Louis C.K.）在社交媒体巡回播放的一段视频片段中，在柯南.奥布莱恩（Conan O’Brien）的脱口秀节目里，谈论到了哭泣。C.K.阐述了在对手机和我们广博的社交网络的访问，使我们习惯于把自己想象成始终与其连接在一起，这样的背景之下，只不过是想坐下来与自己谈谈这么件事情，在现今做起来却有多么的困难，并以此作为了节目的开场。他的推论是，如果你把这些东西都拿走，我们顷刻间就会支离破碎——他谈及了每当他在长途驾车时，情感崩溃而飙泪的情形。他幽默的对此进行了表达，但他绝对是认真的。
“哭泣似乎发生在行动已经失去意义时。”
“你需要培养一种能力来只和你自己相处，同时不做什么事情——这就是手机们剥夺去的东西，这才称得上是一个人，难道不是么？”C.K.质问道。
当你一个人，处于不再能摆弄的你的智能手机，或向你的社交网络宣泄你的焦虑这样一种情况下，孤独的忧虑和恐惧顷刻间会将你压垮。你除了面对现实，别无选择：你是一个人，在天地万物间，在某种程度上，你或大或小，独自在这里，你或许会哭。
“哭泣似乎发生在行动已经失去意义时。”Vingerhoets说，“有地方不再需要行动，或有地方你没有办法去作为，是因为你感到了无望或无助。”丧恸是最突出的例子：一例死亡之后，无需解释，除了经受克服他们的情感，人们无能为力。“当应对或逃避都没有理由时，你只能去面对你的情感。” Vingerhoets说。
这就类似于在飞机上的情况——你有一长段的时间孤身一人，也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做，这样难得的情形。你远离世界，你交出了控制权：你的生命基本上掌握在了飞行员和机组人员的手中。
即便你得到了一张飞机票，这架飞机有着70个的电影和卫星电视频道，这样的消遣也不足以使你摆脱这些强之又强的情感——事实上，它们或许正成为了你眼泪决堤的触发器。维珍公司在完成了他们的调查之后，决定在某些特别伤感的电影（例如《玩具总动员3》）正片之前加播滚动式预告，提醒“接下来的影片中包含了可能会致使具有敏感特质的观看者哭泣、默泣、啜泣、恸哭、嚎哭、痛哭、哀诉或低泣的情节。”他们或许会理解这个提醒，毕竟《特工佳丽》这样的影片，在合适的情况下，亦可让一个成年女性哭泣。
显而易见地，出于环境的缘故，搭乘飞机往往让人伤感。一旦你登上了架飞机，你就离开了一次美好的际遇……类似于此。或许你刚刚结束了你曾有过的最美好的假期，并希望它永远也不要结束。可能你搬离了你买下的第一套房子。或者也许你刚刚离开了多年来第一次见面的旧日儿时的朋友。或者，也许你刚刚离开了你生命中的至爱，因为你为了一份工作不得不辗转国土。